一九五五年春季，我在上海電氣工業學校的學習進入最後一個學期，該讀的課程都讀完了，考試和分數都被永遠丟諸腦後，剩下的就是畢業實習。我們已在上海的好幾家工廠實習過，沒想到這次出了遠門——東北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。
第一汽車製造廠是新中國第一個五年計畫期間，蘇聯援建的一百五十六項大型工程之一，是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汽車製造廠。
火車還未到站，已遠遠可見一汽的巨大熱電站，它不但為汽車廠供應電力和暖氣，也為長春市提供電和熱。熱電站是先行工程，我們到該廠的時候，廠房才基本完工，安裝工作有些已經完成，有些還在進行中。
這個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大像工廠，因為建築物都頂著翹簷的大屋頂，通體紅色為主，間以黃綠，是中國民族形式。由於大屋頂造價高，有違當時增產節約、勤儉建國的原則而曾受到批評，但木已成舟，批評就成了馬後炮。
在眾多的廠房和辦公樓之外，還有兩座精緻的小型宮殿式二層樓房，那是蘇聯專家樓，他們專用的廁所洗手台上都放著香皂，甚至還噴過香水。我們班被領到動力科報到，分配到木工車間和熱處理車間等處實習，學習各種機床電力傳動系統的安裝和運作。
我們以前在上海實習過的工廠都是原來的私營工廠，機器陳舊，廠房窄小，設備落後，是半殖民地時代的遺留物；第一汽車製造廠的廠房高大明亮，機器是嶄新的，設備是一流的，代表著社會主義的最先進生產水平，為我們學習實際專業知識提供了最好的條件。
我們在各種機床之間輪流轉，熟悉電器設備，研究線路圖、聽講解，有時候還拆拆裝裝，人人都記下了盡可能詳細的筆記，以便回去以後寫出一份像樣的實習報告。除了實習，我們還和工人師傅們舉行了兩次聯歡會。有一天，我和幾個同學走在廠區的大路上，大喇叭裡放送著歌曲，忽然間，歌曲換成了詩歌朗誦，仔細聽，竟是馬雅可夫斯基的詩《好哇！》。
當我正在詫異怎麼這裡也有人朗誦這首詩時，同學們已經笑著說：「這不是你嗎？」我對這聲音感到完全陌生，側耳細聽後，才認定真是我！原來第一汽車製造廠有一個廣播電台，他們的人在我表演的時候錄了音，可惜當時不知道，否則該向他們要一份拷貝帶回學校。
說起朗誦馬雅可夫斯基的詩，還有個小插曲；聯歡晚會的組織者根據領導要求，必須審查所有節目的內容，我沒有該詩的文字，整首詩就在我腦子裡，他們要我寫下來，我就照辦。我告訴他們，馬雅可夫斯基是蘇聯革命詩人，受到過史達林的讚許，但我沒告訴他們這位詩人後來自殺了。
雖然只有一個月時間，我們和動力科的工程師、技師和工人師傅們在一起工作、一起開會、一起吃飯、一起聯歡，相處得很熟，可就是沒見到科長。他們說，「姜科長正好去蘇聯學習了，一時不會回來。」直到一九九○年代，我們才弄清楚，這位「姜科長」就是後來成為中共總書記和國家主席的江澤民，我們當初誤把「江」當成「姜」了。
September 01, 2020 at 05:00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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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第一家汽車製造廠 - 世界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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